第十五章 进发洛阳 上
“初雪公子，你蹲在那里做什么？”
少林的早膳在卯时就摆过了，雷打不动，起的晚些就意味着需要自行觅食。方才在路上她就碰上了几个端着食盘的峨眉小姑娘，可惜对方的态度实在不怎么好，傲的下巴都要抬到天上去了。苍梧将药碗放下，瞅着背对着人把身子弓成虾米状蹲在一边的某位公子，心中是满满的疑惑。
初雪公子回过身，抹了一把脸道：“妖女前辈啊，阿遥吃完药了？”
妖女前辈……苍梧额角突了一突，“初雪公子，你能不能……”
“老天！妖女前辈你怎么长成这样！”霍然，初雪公子猛的蹦跶了起来，几步跳到她面前，瞪大了眼睛。
苍梧脸上的笑容快要维持不住了，万分汗颜地退后一步道：“初雪公子，你能不能不要凑这么近？”
“哎？没关系没关系，我不怕药味的。”
问题是姑奶奶嫌你脏啊混蛋！苍梧暗自爆了一句粗口，想了想问：“你在做什么呢？这么神神秘秘。”
初雪公子眼前一亮，忙拉了她跑回角落，指着一个小罐子低声道：“做和尚居然有肉吃啊，妖女前辈你相信么，这可是少林的和尚！”
苍梧低头一瞧，被初雪公子打开的罐子口里一片阴暗，可被他挖出来的一把碎粒，左看右看都十分接近肉末。少林和尚吃肉？苍梧脑袋空白了一瞬，少林寺也有济公的存在么？
“可怜我们昨日吃了一嘴的白菜，清汤寡水，少林这般和尚实在太抠门了！”初雪公子怨愤了，望着小罐的双眸泪眼朦胧。
苍梧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瞅着初雪公子手心里的那把肉末，顿时无语。话说她十分的想知道，这罐子究竟是怎么被他翻出来的。
“妖女前辈！”蓦然，初雪公子抱着小罐万分郑重地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她。
苍梧愣了愣，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初雪公子沉默了片刻，皱了皱眉开口道：“老实说，妖女前辈你长成这样实在让我太受伤了，身为妖女怎么能长的一副圣母样？”
嘴角猛的一个抽搐，苍梧握了握拳，忍住想要一脚踢飞此人的冲动，默默念了几遍冷静理智，十分淑女地笑了笑道：“那还真是抱歉啊。”
初雪公子莫名抖了抖，轻咳一声道：“所以为了补偿我，做饭给我吃吧！”
看着眼前被他递过来的小罐，苍梧默然良久。
“为什么要我做饭？”
“你是女人！”
是女人就一定得会做饭吗？谁规定是女人就一定得做饭的！苍梧一时间看着初雪公子信誓旦旦的模样觉得他十分欠抽，遂和风细雨道：“我不会。”
初雪公子愕然了，指着她的鼻子道：“你不会？你一个女人居然不会做饭！”
心底的小火苗一点一点的蹿了上来，苍梧觉得她从玉惊萧那里学来的最好用的招数就是气的越厉害，脸上笑容就越灿烂。于是，笑的如火如荼的少女顶着身后浓重的一片阴影道：“有什么问题么？”
可惜初雪公子的神经足够大条，愤然起身道：“阿遥如此贤惠，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个连饭都不会做的女人！？”
苍梧听得小小黑线了一把，“贤惠？”
初雪公子下巴一抬，“当然！洗衣砍柴、烧水做饭、挣钱养家，除了不会生娃娃，阿遥这般贤惠的男子打着灯笼也难找了！”
噗通！
苍梧一个没蹲稳，栽到了一边。
结果是，苍梧在一连串的打击下就真的卷了袖子开始在灶台上捣腾那一小罐的肉末。肉末茄子，苍梧瞅着那紫莹莹的茄子十分郁闷，为什么要烧茄子？这实在容易让她想起那个装傻充愣的茄子皮老和尚啊。
去头去尾，洗净掰断。倒油、放肉、下茄子、放调料，起锅。
苍梧看了看盘中卖相十分不错的肉末茄子，顿感欣慰。看来她还是有一点厨房天赋的嘛，瞧这肉末茄子多好看。
“怎么有一股茄子味？”
这声音分外熟悉，就好像……好像……
“哦哦，苍施主、初雪施主，来膳房用膳么？”无嗔和尚看了看两人，两条白眉颤了颤，笑道。
苍梧怔忪了一瞬，恍然间想到，他们这样光明正大地在佛门的膳房里吃肉，会不会被人一脚踢下山去？
“哎，佛门有戒，不可浪费啊。”无嗔和尚喜滋滋地拿了两根竹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夹起一块茄子，砸吧砸吧，脸色一变，神色复杂地问：“这是苍施主做的？”苍梧眨眨眼，见他一副郑重的模样，微微有些欣喜。“是啊，我第一次做的，好吃么？”
无嗔晃了晃脑袋，一把将成果从她怀中抢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道：“难怪！”
初雪公子心下一奇，问：“难怪什么？”
无嗔瞪了苍梧一眼，一点不留情地开口说：“难怪做的这般难吃！”
沉寂。
半晌，初雪公子猛的捂着嘴，背过身去一抖一抖的，苍梧以为他这是发了羊癫疯。
“苍施主，老衲纵横江湖三十年，还从未见过能把菜做成这样的，实在太惭愧了。”无嗔万分沉痛地摇头道，“恕老衲直言，苍施主你实在太对不起这盘茄子了！”
苍梧莫名的颤了一颤，无声地接受了茄子的指责。
“来来，让点位置。”无嗔推了推她，苍梧顺势往前一走，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灶台前，无嗔二话不说地将卖相十分不错的肉末茄子倒进了窗外的泔水桶，十分华丽地重复起方才苍梧的烧菜动作。
“哎，不是说佛门有戒不可浪费么？”初雪公子凑近，小小声地问。
苍梧抿了抿唇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泔水是要喂猪的，自然不算是浪费。”正忙活着的无嗔抽空说了一句。
猪……苍梧不由的沉了沉嘴角，原来她做的菜是用来喂猪的。
“说这么小声都听得见？”初雪公子突然兴奋地更小声地在她耳边嘟囔。
苍梧嫌弃地走开一步道：“无嗔大师乃是神人，功力高深莫测。”
初雪公子一噎，恹恹地撇嘴，心下郁闷不已，不就是会了点功夫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于是，不多一会一分心的肉末茄子就新鲜出炉了，苍梧和初雪公子对视一眼，默默拿了竹筷夹了一块放到嘴里。
“怎样？”无嗔面目慈祥地看向两人。
初雪公子点了点头道：“好吃！”
苍梧亦十分中肯地说：“不错。”
无嗔将两人招呼到一边的小桌，取了筷子道：“这茄子的做法还是多年前老衲向一家客栈的掌柜的讨教的，那位掌柜的才是实实在在地把茄子的风味引发了出来，那一手紫玉肉末到如今依旧叫老衲忘怀不能。可叹，可叹啊。”
苍梧愣了一下，紫玉肉末……琉璃似乎对这道菜也十分中意，每月都要吃上好几回。
“那个，大师，这个是肉末茄子吧？”初雪公子见他十分顺手的夹菜，十分不确定地开口。
无嗔抬头，“初雪施主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不过大师，少林可以见荤的么？”
无嗔义正言辞道：“阿弥陀佛！杀生乃佛门大忌，有岂能沾染荤腥？”
“那……”
无嗔看了看他，笑道：“此乃豆渣制成的碎末，淋上特制的酱汁调味而成，外人不知，倒也觉得与肉末相似。”
初雪公子的脸塌了塌，不相信地伸手捏了一粒，掰开仔细一瞧，顿时讪讪不已。
苍梧默了默，传闻这位武林泰斗崇尚美食，还真是一点都不夸张，连肉末的代替品都能做的这般惟妙惟肖。话说，少林的和尚其实也挺好命的啊。
饭毕，苍梧替慕容遥装好饭食，忍不住问：“方丈大师圆寂之时，可有人瞧见可疑之处？”
无嗔沉吟了片刻道：“凡事皆有定数，空明命中当有一劫，苍施主大可不必如此挂心。”
苍梧道：“大师的意思是……不追究？”
无嗔道：“追究了如何？不追究又如何？苍施主此番出谷，所为无非是找一个人而已。施主不必惊惶，老衲乃是化外中人，本就不应理会红尘中事，这江湖翻起多大的浪，那也是尔等的造化。少林百年基业，挺过这风浪想必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施主，老衲有一事相劝。”
“大师请讲。”
“该放手时即放手，得饶人处且饶人。”
“……苍梧愚钝。”
无嗔笑了笑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初雪公子见他走出膳房，转头问：“你们在说什么？”
苍梧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她怎么觉得那个茄子皮老和尚这么像个神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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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林的早膳在卯时就摆过了，雷打不动，起的晚些就意味着需要自行觅食。方才在路上她就碰上了几个端着食盘的峨眉小姑娘，可惜对方的态度实在不怎么好，傲的下巴都要抬到天上去了。苍梧将药碗放下，瞅着背对着人把身子弓成虾米状蹲在一边的某位公子，心中是满满的疑惑。
初雪公子回过身，抹了一把脸道：“妖女前辈啊，阿遥吃完药了？”
妖女前辈……苍梧额角突了一突，“初雪公子，你能不能……”
“老天！妖女前辈你怎么长成这样！”霍然，初雪公子猛的蹦跶了起来，几步跳到她面前，瞪大了眼睛。
苍梧脸上的笑容快要维持不住了，万分汗颜地退后一步道：“初雪公子，你能不能不要凑这么近？”
“哎？没关系没关系，我不怕药味的。”
问题是姑奶奶嫌你脏啊混蛋！苍梧暗自爆了一句粗口，想了想问：“你在做什么呢？这么神神秘秘。”
初雪公子眼前一亮，忙拉了她跑回角落，指着一个小罐子低声道：“做和尚居然有肉吃啊，妖女前辈你相信么，这可是少林的和尚！”
苍梧低头一瞧，被初雪公子打开的罐子口里一片阴暗，可被他挖出来的一把碎粒，左看右看都十分接近肉末。少林和尚吃肉？苍梧脑袋空白了一瞬，少林寺也有济公的存在么？
“可怜我们昨日吃了一嘴的白菜，清汤寡水，少林这般和尚实在太抠门了！”初雪公子怨愤了，望着小罐的双眸泪眼朦胧。
苍梧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瞅着初雪公子手心里的那把肉末，顿时无语。话说她十分的想知道，这罐子究竟是怎么被他翻出来的。
“妖女前辈！”蓦然，初雪公子抱着小罐万分郑重地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她。
苍梧愣了愣，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初雪公子沉默了片刻，皱了皱眉开口道：“老实说，妖女前辈你长成这样实在让我太受伤了，身为妖女怎么能长的一副圣母样？”
嘴角猛的一个抽搐，苍梧握了握拳，忍住想要一脚踢飞此人的冲动，默默念了几遍冷静理智，十分淑女地笑了笑道：“那还真是抱歉啊。”
初雪公子莫名抖了抖，轻咳一声道：“所以为了补偿我，做饭给我吃吧！”
看着眼前被他递过来的小罐，苍梧默然良久。
“为什么要我做饭？”
“你是女人！”
是女人就一定得会做饭吗？谁规定是女人就一定得做饭的！苍梧一时间看着初雪公子信誓旦旦的模样觉得他十分欠抽，遂和风细雨道：“我不会。”
初雪公子愕然了，指着她的鼻子道：“你不会？你一个女人居然不会做饭！”
心底的小火苗一点一点的蹿了上来，苍梧觉得她从玉惊萧那里学来的最好用的招数就是气的越厉害，脸上笑容就越灿烂。于是，笑的如火如荼的少女顶着身后浓重的一片阴影道：“有什么问题么？”
可惜初雪公子的神经足够大条，愤然起身道：“阿遥如此贤惠，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个连饭都不会做的女人！？”
苍梧听得小小黑线了一把，“贤惠？”
初雪公子下巴一抬，“当然！洗衣砍柴、烧水做饭、挣钱养家，除了不会生娃娃，阿遥这般贤惠的男子打着灯笼也难找了！”
噗通！
苍梧一个没蹲稳，栽到了一边。
结果是，苍梧在一连串的打击下就真的卷了袖子开始在灶台上捣腾那一小罐的肉末。肉末茄子，苍梧瞅着那紫莹莹的茄子十分郁闷，为什么要烧茄子？这实在容易让她想起那个装傻充愣的茄子皮老和尚啊。
去头去尾，洗净掰断。倒油、放肉、下茄子、放调料，起锅。
苍梧看了看盘中卖相十分不错的肉末茄子，顿感欣慰。看来她还是有一点厨房天赋的嘛，瞧这肉末茄子多好看。
“怎么有一股茄子味？”
这声音分外熟悉，就好像……好像……
“哦哦，苍施主、初雪施主，来膳房用膳么？”无嗔和尚看了看两人，两条白眉颤了颤，笑道。
苍梧怔忪了一瞬，恍然间想到，他们这样光明正大地在佛门的膳房里吃肉，会不会被人一脚踢下山去？
“哎，佛门有戒，不可浪费啊。”无嗔和尚喜滋滋地拿了两根竹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夹起一块茄子，砸吧砸吧，脸色一变，神色复杂地问：“这是苍施主做的？”苍梧眨眨眼，见他一副郑重的模样，微微有些欣喜。“是啊，我第一次做的，好吃么？”
无嗔晃了晃脑袋，一把将成果从她怀中抢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道：“难怪！”
初雪公子心下一奇，问：“难怪什么？”
无嗔瞪了苍梧一眼，一点不留情地开口说：“难怪做的这般难吃！”
沉寂。
半晌，初雪公子猛的捂着嘴，背过身去一抖一抖的，苍梧以为他这是发了羊癫疯。
“苍施主，老衲纵横江湖三十年，还从未见过能把菜做成这样的，实在太惭愧了。”无嗔万分沉痛地摇头道，“恕老衲直言，苍施主你实在太对不起这盘茄子了！”
苍梧莫名的颤了一颤，无声地接受了茄子的指责。
“来来，让点位置。”无嗔推了推她，苍梧顺势往前一走，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灶台前，无嗔二话不说地将卖相十分不错的肉末茄子倒进了窗外的泔水桶，十分华丽地重复起方才苍梧的烧菜动作。
“哎，不是说佛门有戒不可浪费么？”初雪公子凑近，小小声地问。
苍梧抿了抿唇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泔水是要喂猪的，自然不算是浪费。”正忙活着的无嗔抽空说了一句。
猪……苍梧不由的沉了沉嘴角，原来她做的菜是用来喂猪的。
“说这么小声都听得见？”初雪公子突然兴奋地更小声地在她耳边嘟囔。
苍梧嫌弃地走开一步道：“无嗔大师乃是神人，功力高深莫测。”
初雪公子一噎，恹恹地撇嘴，心下郁闷不已，不就是会了点功夫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于是，不多一会一分心的肉末茄子就新鲜出炉了，苍梧和初雪公子对视一眼，默默拿了竹筷夹了一块放到嘴里。
“怎样？”无嗔面目慈祥地看向两人。
初雪公子点了点头道：“好吃！”
苍梧亦十分中肯地说：“不错。”
无嗔将两人招呼到一边的小桌，取了筷子道：“这茄子的做法还是多年前老衲向一家客栈的掌柜的讨教的，那位掌柜的才是实实在在地把茄子的风味引发了出来，那一手紫玉肉末到如今依旧叫老衲忘怀不能。可叹，可叹啊。”
苍梧愣了一下，紫玉肉末……琉璃似乎对这道菜也十分中意，每月都要吃上好几回。
“那个，大师，这个是肉末茄子吧？”初雪公子见他十分顺手的夹菜，十分不确定地开口。
无嗔抬头，“初雪施主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不过大师，少林可以见荤的么？”
无嗔义正言辞道：“阿弥陀佛！杀生乃佛门大忌，有岂能沾染荤腥？”
“那……”
无嗔看了看他，笑道：“此乃豆渣制成的碎末，淋上特制的酱汁调味而成，外人不知，倒也觉得与肉末相似。”
初雪公子的脸塌了塌，不相信地伸手捏了一粒，掰开仔细一瞧，顿时讪讪不已。
苍梧默了默，传闻这位武林泰斗崇尚美食，还真是一点都不夸张，连肉末的代替品都能做的这般惟妙惟肖。话说，少林的和尚其实也挺好命的啊。
饭毕，苍梧替慕容遥装好饭食，忍不住问：“方丈大师圆寂之时，可有人瞧见可疑之处？”
无嗔沉吟了片刻道：“凡事皆有定数，空明命中当有一劫，苍施主大可不必如此挂心。”
苍梧道：“大师的意思是……不追究？”
无嗔道：“追究了如何？不追究又如何？苍施主此番出谷，所为无非是找一个人而已。施主不必惊惶，老衲乃是化外中人，本就不应理会红尘中事，这江湖翻起多大的浪，那也是尔等的造化。少林百年基业，挺过这风浪想必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施主，老衲有一事相劝。”
“大师请讲。”
“该放手时即放手，得饶人处且饶人。”
“……苍梧愚钝。”
无嗔笑了笑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初雪公子见他走出膳房，转头问：“你们在说什么？”
苍梧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她怎么觉得那个茄子皮老和尚这么像个神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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