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040】_东宫厨娘投喂崽崽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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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040】

  第四十章【040】

  “好了好了,快别玩儿了,洗手吃饭了!”姜翘招呼着孩子们,然后“啪”的一声,又一次把手中的面摔在案板上。

  今晚她做了biangbiang面,孩子们下学时,她还没忙完,大家看到她拉扯着面片,一下一下地摔打、拉长,都感到好奇。

  姜翘虽然不喜欢浪费粮食,但拗不过这群小孩,于是揪了一小块面团让他们自己去玩。

  但到底都是不懂厨艺的孩子,依葫芦画瓢也学不出姜翘的动作,最后纷纷放弃挣扎。

  现下已经煮出来了好几碗,姜翘动作快,要不了多久就能备齐,这才喊孩子们洗手吃饭,只是甩面片看起来太有趣了,谁也舍不得先过去吃。

  那一连串的声音,那均匀变长的面,简直是听觉与视觉上的双重享受,他们甚至能从这一条面片上看出生动来。

  “这面就是要吃新鲜出锅的,若是喜欢看,往后还能再做,不趁热尝尝那才是可惜。”杨典食说着,在已经盛入碗中的biangbiang面上,撒了一把葱蒜与辣椒面,然后用一勺热油浇上去。

  一霎时,伴随着“滋啦滋啦”的声响,辣椒被炸出刺激的辛香,飘到孩子们的鼻尖儿前。

  杨典食又在碗中加上肉臊子和青菜,乍一看花花绿绿,讨喜得很。

  “她像阿娘。”

  “心理阴影,真没救了。”陈幼端摇头晃脑,自顾自吃起来。

  “她要看地图。”

  澹台晏河眼睛一亮,“姜翠城二十五岁高中探花,未经守选,入仕就自请外放做官,就任速度奇快,根本不是常规的流程,这背后绝对有阿耶阿娘的支持。如此一来就说得通了,他为官清廉却没穷到叮当响,养了个女儿如此胆大心细,想来就是阿娘扶持的亲信罢。”

  “看见了吧?做好的面不比这有趣?”姜翘拉完最后一片面,开始煮下一锅。

  “哎呀,姜典食做的索饼光滑透亮,虽然宽些,却十分有味儿,完全没有哪一口觉得满口面疙瘩,怎么咀嚼都香!”言仲溪感慨地摸了摸肚子。

  梁劲松喝完碗底最后一口汤汁,恋恋不舍地放下碗,说:“依我之见,还是这肉臊子的功劳,泡在汤汁里,连索饼汤也好喝了起来。”

  澹台晏河听罢,沉吟片刻,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姜翘很像一个人?”

  但是这提醒没用,没多会儿,孩子们就吃完了一大碗的biangbiang面,小脸儿一抬起来,好嘛,每个人都是嘴角有油光,鬓角流着汗,好不狼狈。

  这一边,水沸下面,两指宽的面片转眼工夫就飘起,当白面变得微微有些透明,这便是熟了。

  言风裳几个小娘子却不大声讨论,她们靠在一块儿叽叽喳喳,但单看表情也能感觉到她们吃得很开心。

  “你看你,在我这儿还紧张什么,”陈幼端撇撇嘴,“往后再对闻儿百般要求,就别怪我找长公主收拾你了。闻儿和你不同,你不能因为自己能做到什么,就要求闻儿也一样,本来就是我们亏欠闻儿的。”

  “罢了,”澹台晏河晃晃头,“没人活该生下来就要为科学真理牺牲,闻儿没有选择权,是我之过。”

  “为何?”

  “在这儿住得习惯否?你就惯着闻儿,从来没听说过哪个太子还要阿娘陪在东宫住的。”澹台晏河跽坐下来。

  华灯初上时。

  澹台晏河不知不觉蹙眉,道:“其实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就有这样的感觉。虽说如今皇威不及从前,但常人哪敢直视天子?再说后面每次相见,我都觉得她对阿娘的思想深有研究,可是阿娘的某些书根本不会流入民间,连一般才朝臣也不得见,她怎么看得到?所以我才觉得奇怪。”

  “别吃太急,不够了还有呢。”姜翘哭笑不得地提醒。

  澹台晏河一进屋,尚咸伏就代他驱散众人,把门一关,俩人的严肃脸立刻放松下来。

  陈幼端斜靠着凭几,说:“这么一说,确实不对劲。她做的食物,她行事的思维,都不是寻常百姓会有的。换个思路,会不会是她父亲的身份并不止是普通朝臣?”

  “此话怎讲?”

  宋如羡捞面,姜翘解围裙的时候朝着孩子们看了一眼,一个个的都安静得很,只有卖力的“吸溜吸溜”声,汤汁飞溅,每个人吃得都很急,额头上也起了薄汗。

  彼时他尚不能理解姐姐何出此言,却在后来的无数次领教到,他当不好储君,姐姐真的会让他完蛋。

  “谢公让她教孩子们辨识食物,她会讲到食物的种植范围,希望可以看一看地图。”

  从此“河崽”这个小名,他就再也听不得了,谁这么喊,他都忍不住一激灵。

  姜翘把人送走后,收拾收拾东西就回舍馆了。

  天色渐晚,孩子们也该回家去了。

  陈幼端怕他总是想太多,赶紧岔开话题:“今日姜翘来给我送这名为肉松小贝的点心,顺便请求了一件事。”

  “姜翘在立政殿时,也表现出过对阿娘的感兴趣,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陈幼端补充道。

  “陛下万福。”陈幼端听见通传,身边人太多,于是像模像样地行礼。

  只是这一路她都在惦记自己今日下午拜托皇后的事情,有些心不在焉。

  陈幼端思索了一下,却什么也没想到,“谁?”

  孩子们见姜翘不再抻面了,这才老老实实坐到内间的餐桌旁。

  而今身居高位,他才懂得自己得到的一切,都是因为姐姐在这个大环境下无奈的让步与牺牲,所以他要永远维护姐姐,永远绷紧心中的弦儿,为国家鞠躬尽瘁,方能不负姐姐一片苦心。

  澹台晏河才坐好,就被吓得慌忙往后躲:“哇你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拿捏住我!”尽管实际上已经被拿捏住了,但是不妨碍他嘴硬。

  陈幼端却没回答,打开案上一个食盒,拿起当中那散发着甜香的点心,递到澹台晏河嘴边:“来河崽,先尝尝这个。”

  姜翘怕孩子们受风了起疹子,于是把窗户都关好。

  早在澹台晏河十岁那年,她的姐姐澹台沅芷提着他习武的长枪,眼中满是复杂的悲戚与期许,对着还不及她高的弟弟说:“河崽,若是将来这个国家你治理不好,你就完蛋了。”

  她却不知,陈幼端是真的把她的事情记在心上的。

  “什么事?”

  方才他看见一屋子的孩子都不认真读书,着实是不满意,这会儿心中还带着不快。

  澹台晏河垂眸,看向那点心食盒,唇角微微翘起:“既是阿娘亲信,那姜翠城秘密进京就不会空手来,我再去查吧。至于地图,她要看就看,此人可信。”

  如果将来发现不可信,那再抓起来也不迟,他还不至于担心姜翘记住舆图然后卖国。

  次日,姜翘就收到了采萤的答复。

  “娘娘问过陛下了,说是姜典食可以看,只是届时需要有谢公陪同,想来以姜典食的聪慧,是可以理解的。”采萤这样说。

  这会儿姜翘才吃过朝食,收拾完灶台,她忙洗了手,道:“辛苦采萤姐姐了,劳烦姐姐代我先谢过陛下与娘娘,改日有机会面见娘娘,我再当面致谢。”

  “姜典食忒客气,那我便去回禀娘娘了。”

  采萤离开后,姜翘立刻解下围裙,看了课程表,这会儿不是谢灵誉的课,因而直接去了崇文殿。

  对于她要看地图这件事,谢灵誉没有任何疑问,他只是一旁陪同,连多余的话也未曾说。

  舆图珍贵,往往牵扯到战争,如果要放在几十年前,那肯定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到的。

  古代的技术条件有限,地图并不精确,就连粗略地标一标地形和城市分布,都是极珍贵的,但平定战乱后,上百位有志青年走遍大陆每一块土地,最后汇编成一整个大地图。

  如此详细的地图,唯有皇室可以保存。

  行政区划图与地形图都做成足有十五尺的巨幅挂画,挂在崇文馆藏书阁的墙上。

  姜翘看到这两幅图,第一时间就想从中找出自己曾经的故乡的轮廓,但很显然,这绝无可能。

  这块大陆名为帝栎大陆,忽略周边岛屿,形状分外规整,近似正方形,其中北部与东部是苍柘国,西部是廉昇自治区,中央是特殊的政陈女尊自治区,南部是擎倬自治区。

  这些自治区,曾经都是国家,但最后有各式各样的原因,先成为苍柘的附属国,后来又进一步失权,成为自治区,其中密辛绝非姜翘可以知晓的。

  为了避免自己有记忆行政区划图的嫌疑,姜翘很快就转头去看地形图了。

  大陆整体呈西高东低之势:西部土地沙化严重;北部终年苦寒;中部有大陆最大的河流——千曲河及其源头,偶发水患;南部丘陵众多,气候炎热;如此一来,东部的两大平原气候稳定,开阔少山,河流分布均匀,确实是最好的土地了。

  姜翘席地而坐,依照原主记忆中的历史,对照着地图,详细写下了五谷的种植范围,花了近一个时辰,完成了明日的讲义。

  离开藏书阁时,谢灵誉浏览了一下姜翘所写的讲义,未见错漏,于是说:“姜典食思路清晰,请你来教授孩子们,是值得信赖的。”

  “谢公谬赞,”姜翘深揖道,“儿不过小小典食,并无授课经验,届时还请谢公劳心一二。”

  谢灵誉自然是满口应下。

  有了这么个差事,姜翘次日一大早就开始准备食物。

  她先分别取稻黍稷麦菽这五谷,分别作出它们最有代表性的主食:白米饭、黄米饭、小米粥、戗面馒头以及盐水毛豆。

  随后,她又准备各种农家常见的野菜,或清炒,或凉拌,均是简单样式。

  巳初二刻,姜翘带着这些食物,来到了崇文殿。

  孩子们显然已经十分期待,姜翘却莫名紧张了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在谢灵誉的眼神鼓励下,站到了讲台前。

  “同学们好,今日的生活与自然课,由我来为大家介绍‘五谷’。”姜翘面上是从容,实际上大脑飞速运转,生怕自己翻车。

  她拿出自己提前画好的画,贴在充作黑板的光滑石壁上。

  “我们今天说的五谷,通常指稻、黍、稷、麦、菽,这五幅画分别就是它们从种子到成熟的过程。我们先来看稻,水稻主要分为籼稻和粳稻两种——”

  姜翘打开一个盒子,把两种水稻的种子与成熟后的颖果分发下去。

  “植株更高的籼稻主要分布在鹿野平原,最南不超过鸦祖山脉,它耐热喜光,一年两熟,是如今南部百姓的主要粮食。”

  陌生世界的地名对她来说十分拗口,因此每说一句话,都不得不看一眼讲义。

  “粳稻的植株更矮一些,它广泛分布于流华平原,因其足够耐冷,最北可以分布到晴风平原与天沉盆地,同时它又能够在地势较高的环境下种植,所以廉昇与政陈两个自治区的洲沙高原,是苍柘帮扶农业发展的主要区域。”

  这样的照本宣科的确无趣,因此姜翘很快就让人拿来食盒,把两种水稻煮出来的米饭分发下去,又搭配了些许小菜。

  “同学们可以分别尝一尝这白米饭,产于时州的优质籼稻入口清甜,软糯松散,而产于星沼道的粳稻则是越嚼越香,更有弹性。由于稻米中含有丰富的淀粉,咀嚼过后会被口中的唾液淀粉酶分解成麦芽糖,这便是单独吃白米饭会觉得甜的缘故。”

  姜翘说完这话,忽然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太得意忘形了!唾液淀粉酶是她这个身份该懂的东西吗?

  但孩子们都在品尝两种不同的米饭,因而并未察觉有哪里不对,只觉得姜翘讲的东西很新奇。

  姜翘小心翼翼地用余光去看谢灵誉,见他没有什么反应,心中却并未放松,反而更有危机感。

  这该死的嘴,真不知还能坑她几时!

  硬着头皮继续讲下去,足足一个时辰,姜翘将五谷的特征讲完,临下课时,她还笑着说:“倘若有机会,还是希望大家可以到田地里去看一看五谷的模样,它们是人们赖以生存的基石,知道我们每天吃的粮食在地里长什么样子,岂非乐事?”

  一个时辰的沙漏流完,这漫长的一堂课结束,姜翘甚至有一种脱力的感觉。

  果不其然,下课后,谢灵誉就带着姜翘去了隔壁的房间。

  “姜典食当真优秀,居然能讲出讲义之外的内容。”

  谢灵誉炯炯目光令姜翘心惊。

  “想来谢公对我这个人,有诸多疑惑吧?”姜翘故作轻松地笑着说。

  “姜典食的确机敏,”谢灵誉也不再隐瞒自己的心思,“曾经老朽与沈理事共同编写书籍,民间用的开蒙课本、新式科举教材、行业证书考核教材,都是我们的心血,姜典食说的许多内容,都不是开蒙课本里有的。”

  姜翘一阵心虚,眯起眼睛:“那谢公是觉得我不诚实了?”

  “先前姜典食说,自己家中也曾有点底子,想来非也,”谢灵誉踱步,清亮的眼睛却始终盯着她,“要么是姜典食家中藏书颇多,亦或者是有亲人科举入仕,总归不是普通的殷实家庭。”

  姜翘听他话里的意思,估计自己目前展现出来的知识,还处于沈长卿对外刊印的书籍范围内,并非十分罕见,因而提着的心总算能微微放下。

  “正如谢公所料,家父曾是地方官员,儿有所隐瞒,对不住谢公。”

  “无妨,有些秘密不妨事,”谢灵誉停住脚步,“只要不是不利于国家,老朽也无权多嘴。今日问你这些,是我自己需要吃一颗定心丸,往后不会把你的事情说与他人听。”

  “如此也好,儿谢过谢公了。”姜翘长揖道。

  这件事过后,谢灵誉也再没用异样的眼神看过姜翘。

  但姜翘不可能永远这么幸运,万一下次说出了沈长卿没写过的东西,真就百口莫辩了。

  好在她现在不缺钱,改天去书肆把沈长卿出过的书都买一遍,这样就不容易露馅了。

  说到底还是她自己大意,如果这是常规的古代,她肯定半个字也不敢说,但是由于这里传播过来自现代的文化,她无意识的时候就会放松警惕。

  另外,姜翘觉得不止谢灵誉怀疑她,皇帝可能也怀疑她了。

  她托人打听过,尹徴从前也会上房顶看日出,但也只是看日出,不与人交谈,自打典膳内局设立,尹徴来得越来越频繁,而且每次见到她,话都不少,谁知他是不是在替皇帝试探她?

  上次他喝了姜翘做的羊骨汤,反应更是怪异,尽管最后没说什么,但是最近她甚至脑洞大开,怀疑他认识原主。

  又一次轮到姜翘与傅典食做朝食,傅典食还是起不来,这次姜翘与宋如羡一起起床,而尹徴依旧出现在了典膳内局的墙头。

  “辛苦尹郎君如此翻墙了,”姜翘开门,耐人寻味地笑道,“我们典膳内局有大门来着。”

  尹徴笑得憨乎乎的,拱手道:“姜娘子莫要取笑某了。”

  姜翘往外看了一眼,院中的水井旁,整整齐齐摆了一排的水桶,全都挑满了水。

  “尹郎君进来暖暖吧,我给你泡杯茶。”姜翘说着,从门口让开,等人进来后又重新关门,把呼啸的风关在外头。

  庖屋从不缺热水,姜翘给尹徴泡了茶,就继续忙旁的了。

  一重泛白的水蒸气在庖屋内萦绕,姜翘蒸了一些小笼包,由宋如羡看锅。

  天寒了,正适合吃些热腾腾的食物。

  姜翘斩好鸡块,挑走比较柴的鸡胸肉,只用活肉来做小鸡炖蘑菇。

  蘑菇要选野生的干榛蘑,泡发后需得仔细洗净菌盖和根部的黑色脏污,不然里面会夹带小颗粒的沙石。

  这样的榛蘑炖煮后会吸饱汤汁,吸走鸡肉的精华,因此比小鸡还好吃,反倒是鸡肉会显得有些平凡。

  炖到时候了,一揭开锅盖,满室浓香,姜翘尝了一口,觉得咸淡合适,便放在锅中温着,转头去处理鸡胸肉。

  鸡胸肉猛火烧或者久煮容易柴,所以姜翘把两片鸡胸一起放在清水里,小火慢煮,七成熟之后直接灭了火,用水的温度一点点浸熟。

  尹徴没见过这样的做法,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只见姜翘把鸡胸肉取出,泡在冷水里片刻,然后顺着鸡肉纹理,撕成了肉丝。

  “怎么,尹郎君又有想吃的了?”姜翘一边说,一边给鸡胸肉丝调味。

  细盐与生抽之外,她只加了柠檬汁,用以取代太子不能吃的醋。

  尹徴羞愧地偏了偏头,“很、很明显吗?”

  他从前不重口腹之欲,条件艰苦的时候连野草也吃得,条件优渥时顶尖的佳肴美酒也不会让他觉得有多馋。

  但是到了姜翘这儿,他已经失控两次了。

  上一次的羊骨汤,他勉强可以解释为那是阿耶的拿手菜,而阿耶上了年纪他却无法回家,有感而发。

  这一次没得说,小笼包、小鸡炖蘑菇、凉拌鸡丝,每一样看起来都那样可口,他左看看右看看,总忍不住吞咽口水,分明就是馋了!

  尹徴觉得有些丢脸,但姜翘并未笑他,而是不发一言地在鸡丝表面堆上芝麻、辣椒、蒜粒,然后烧了热油,“滋啦”一声泼上去。

  这个声音听着十分舒爽,堪称凉拌鸡丝的灵魂所在。

  姜翘又切了些许葱花香菜,然后把料拌匀。

  手撕的鸡丝被翻拌开,外面挂上闪着光亮的油和各色的辅料,对着这样的美食移不开眼,实在是情有可原的!

  宋如羡那边,最后一波小笼包已经蒸熟,全部蒸笼都摞在一起保温,她们负责的朝食便准备齐全了。

  而这时,傅典食和他的帮厨仍未起床。

  姜翘心有疑虑,到门外看了一眼日晷,眼看着孩子们都要来了,不免替傅典食紧张。

  “尹郎君,”姜翘递上一小碗小鸡炖蘑菇,“劳烦您吃完之后帮我喊一下傅典食。”

  毕竟是异性的房间,姜翘不方便去敲门。

  尹徴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先接过碗,夹起一块鸡肉来。

  炖了这么久的鸡肉,早就脱骨,嘴唇稍一用力,就连皮带肉地嗦下来。

  鸡肉的中心也有些许汤汁的颜色,自然是炖得十分入味,香嫩非常,滋味浓重。

  再尝那榛蘑,尹徴才发觉自己方才真真儿是不识货。

  榛蘑很有嚼头,菌柄是纵向的纹理,当中吸足的香浓汤汁在咀嚼的过程中迸发出来,满口都是山货的独特香味,这不比鸡肉美味得多?

  仅仅一小碗,就吃得腹中生暖。

  尹徴想起自己答应姜翘的话,恋恋不舍地放下碗,转头就出了门,脚步快得仿若落荒而逃。

  没一会儿,睡眼惺忪的傅典食和他的帮厨,一同脚步虚浮地进了庖屋。

  但尹徴却没跟进来,只在外边施了一礼就离去了。

  姜翘叹气,把门关好,问道:“傅典食最近这是怎么了?”

  傅典食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旁的帮厨更是不敢吱声。

  时间不多了,傅典食匆匆忙忙地开始准备,结果因为刚起床,手没力气,刚拿起胡萝卜,就“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姜翘无奈地拿了几个土豆,道:“我帮帮你吧,但是总这样下去可不行,傅典食你最近看起来真的很憔悴。”

  “多谢姜典食,我……算了。”傅典食想了想,还是没敢说出如此困乏的缘由。

  姜翘摇摇头,跟宋如羡一起削土豆皮,然后把这几个土豆快速切成了均匀的丝。

  拿出一只大盘子,姜翘在盘子里倒上素油,然后把土豆丝摆进去,再往土豆丝表面放了一小块猪油,撒上细盐和生抽,就可以上锅蒸。

  有了猪油提味,这样蒸出来的土豆丝又香又软,虽说卖相不够,但是在表面撒一层葱花,倒也像那么回事。

  只是傅典食来得太晚了,即便有姜翘帮忙,孩子们来用朝食时,傅典食还是没有做好全部的膳食。

  他焦急地等着锅中蛋饼被煎熟,思来想去,最后还是神神秘秘地问道:“姜典食可否听说过《武神降世》?”

  “什、什么?”姜翘懵了一下。

  “就是一个超级长的话本子,已经有四十几册了!我跟你说噢,主人公程太初的家里全都是武林高手,偏偏他十岁了毫无天赋,连一袋米都扛不动,然后……”傅典食说起来就没完,连翻鸡蛋饼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姜翘及时打断:“傅典食先别说了,看锅啊!”

  “噢噢噢噢!”傅典食悔恨地闭上嘴,觉得自己定然是走火入魔了。

  姜翘却一下子什么都懂了。

  一听傅典食描述的故事开头,她就知道这是现代常见的男频爽文小说,动辄几百万字,套路虽然变化不大,但读者看起来就是很上头。

  至于姜翘为什么知道……自然是因为她也曾看过,甚至连中考前一天晚上还在熬夜看文,好在最后没耽搁考试,并且有了这个经验教训,她从此对这类爽文敬而远之,再没看过。

  最后一张鸡蛋饼摊完,傅典食急忙端上桌。

  孩子们正吃得热火朝天,他刚松一口气,就被应久瞻叫走。

  姜翘坐在胡床上,看着孩子们吃东西,不知不觉就开始发呆。

  过会儿,傅典食哭丧着一张脸回来,坐在姜翘旁边,拿起帮助炉火烧得更旺的蒲扇,心烦意乱地给自己扇风。

  姜翘扭头,问:“傅典食这是被抓住了?”

  “哎,我放在枕头下的《武神降世》,全都被收走了,还扣了半年的月钱,”傅典食遗憾地说,“我可是等了好久才买到第四十九册的,现在外面抢疯了,我再买不到了。”

  合着他甚至不是心疼月钱,而是心疼他的话本子。

  姜翘从他手中抽走蒲扇,轻轻摇了摇,安慰道:“好歹没了话本子,你们几个就不会没日没夜地看了。再这样熬下去,人都熬坏了。”

  原本姜翘担心的是他和他的帮厨遇到了什么事,或者生了病,才会天天都起不来床,万幸只是因为看小说上头。

  次日,姜翘休假,带上不少钱,与宋如羡一起去东市。

  四处打听了一家价格公道的书肆,姜翘决定在这儿多买些书。

  “阿翘怎么买科举的书?难不成往后不想做庖厨了?”宋如羡问道。

  姜翘惊诧:“你认得这些书?我只是突然来了上进心,随便读一读,不求钻研透。”因为上辈子已经学过了耶!

  宋如羡拿起她手中的几本教材,随便翻了翻,道:“从前我倒是都读过,若你有想看的,我可以帮你找找。”

  “那简单,所有沈理事写的书我都想看呢!”姜翘说。

  宋如羡的手一顿,而后缓缓露出笑容:“那可太多了,今日哪里背得回去?”

  姜翘耸耸肩,没有答话。有些知识在现代人眼中是常识,但对古人来说很稀奇,这样类型的书正适合她,因此她耐心地一本一本翻看目录。

  得益于活字印刷的进一步改良,如今的书籍虽然贵,但并不至于让读书人倾家荡产。最后姜翘花了三贯钱买了五本书,决定先买这么几本看着。

  自打进了书肆,宋如羡就有点心不在焉,姜翘见她对这些书很是熟悉,于是猜测她家中从前可能也有些闲钱,只是如今来宫中做活,再没了往日的条件,故而失神罢。

  在书肆时,姜翘也看见了傅典食所沉迷的《武神降世》,不过只有前几册,最新出的早就售空了。

  她略翻了翻,觉得遣词用句都不大像是古代土著,情节设置上也有一些现代爆文的影子,十有八九是其他穿越者写的。

  不过姜翘对此并无兴趣,甚至有些反感这种近似于跨时空抄袭的行为,因而很快就放下了这套书,与宋如羡离去。

  接下来几日,姜翘得空就翻翻自己买的书。

  沈长卿的脑子也不知怎么长的,都一样从现代穿越过来,但她所拥有的知识就是广度够广,深度够深。

  姜翘当然能看懂这些书,但也清楚自己是做不到把那些知识整理成书籍的,连精确地描述都很难。

  并且,姜翘依然不能理解,为什么沈长卿一个穿越者能够习惯在古代生活,甚至愿意冒着被当做不干净的东西烧死的风险,把知识带来这个世界——这听起来真的太疯狂了。

  但是沈长卿这个前人栽的树,确实让姜翘这个后人乘到凉了,因而不理解归不理解,姜翘还是心存感激的。

  为了把自己“沈长卿忠实迷妹”的人设坐实,姜翘近来读书非常用功,比自己当年高考时用功……也比崇文殿里那群小屁孩用功。

  眼看着天色渐暗,孩子们的屁股上跟长钉子了似的,一刻也坐不住了。

  为了方便计时,他们的课程都是一个时辰一节,但是当中会留出休息时间,课堂纪律也并不算特别严格,累了就稍稍松懈些,谢灵誉也不会过分苛责。

  只是明日就要休沐,现在这最后一节作文课,没有一个人有心思写下去了。

  “今日的作文并不难,下学前我就要收,”谢灵誉在课桌间巡视,“写不完,就留下来,直到完成为止。”

  走传统科举路线的孩子,像他们这般年纪,已经能能把《三字经》《千字文》背诵下来了,若是有点天赋的,已经在读《论语》了,相较之下,他们所学内容繁多,却并不算难。

  “谢老师,我是真的没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情啊,这如何写得出?”梁劲松痛苦地抱头。

  他小小的脑袋里只装得下三天内的事情,再远一点通通不记得,因而成绩一塌糊涂,写作文更是为难他了。

  他左侧的冯巍然嘲笑道:“不忘了耶娘,也不忘了吃喝,已经很不容易了。”

  周围一片哄笑,梁劲松痛苦地抓了抓头发,“我今天非写出来不可!”

  谢灵誉也知道这对梁劲松来说不容易,于是用眼神制止其他人的笑声,然后坐在他旁边,小声指导。

  兴许是冯巍然的嘲笑给了梁劲松灵感,他忽然就想起姜翘做的好茶饭来。

  作文主题是“记一件印象深刻的事”,那日姜翘做的biangbiang面分外新奇,他对于姜翘的动作还有些许印象,因而最终他艰难地决定了选题,吭哧吭哧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憋。

  谢灵誉说话算话,真的收齐了所有作文,才肯下课。

  只是今日更漏坏了,门外的应久瞻并未准时报时,孩子们写得又慢,因此早超过了往日的放学时间。

  通常休沐前一天晚上是没有暮食供应的,但这会儿让孩子们回家再吃东西,恐怕要饿个半死,于是谢灵誉与澹台勉闻沟通后,决定让所有同学都去典膳内局用暮食。

  白敬禾不情不愿地把书塞到书箱里,阴沉着脸站在队伍末端,跟到了典膳内局。

  事实上澹台勉闻烦死白敬禾他们三个了,但是真让他拒绝谢灵誉,他又做不到,于是只好眼不见为净。

  一直走到典膳内局,他都没正眼瞧过那三人,甚至特意坐得远一些,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爽”二字。

  姜翘原本只准备了澹台勉闻一个人的暮食,临时接到消息,赶紧又加菜,好在她向来干活利索,等孩子们到了,也只差一刻钟就能开饭。

  “来了来了,最后一道菜,豆嘴炒肉,”姜翘把盘子放在桌上,“还记得吗?那日我讲过,黄豆年轻的时候,有绿色的毛茸茸的豆荚,被称为毛豆;等它老了,豆荚爆开,里面的就是黄豆;今日我把黄豆泡水,它吸水膨胀,将要发芽,就是豆嘴。”

  “都记得呢!”言风裳舀了一勺,然后倒入口中。

  豆嘴微微有点脆,咬下去是浓郁的豆香,它与软嫩的肉丁形成了很强烈的对比。

  这一勺盛得满,言风裳嚼了好半天才咽下肚。

  “太香了!完全停不下来!”言风裳吃完这一口豆嘴炒肉,又喝了一口简单的蛋花汤,顿时觉得自己写作文的痛苦被扫清了。

  有些小孩将要换牙,倒是喜欢不起来豆嘴,总觉得吃完一口,两腮都酸痛了,还是软烂入味的酱香鸭、山药排骨、地瓜羹更得人心。

  毕竟是临时加菜,姜翘没做太复杂的,但很多食物只用最简易的烹饪方式,就足够好吃。

  她陪立一旁,看澹台勉闻不太高兴,颇有些无奈。

  但是再一瞧白敬禾与冯巍然的眼神,又很难不理解小太子。

  倒是一直与这二人同进同出的胡品高,乍一看不见得有什么问题,只是脸上常挂着不耐烦,吃饭也需要人一直照顾,不然自己一个人会弄得到处都是。

  天黑透了,吃饱喝足恢复活力的孩子们,被谢灵誉亲自送到东宫门口,再由各家的仆役接走。

  姜翘与宋如羡也正好收拾完厨房,赶在东宫关门前出去,回舍馆休息。

  夜风呼啸,院内的树叶早掉光了,只有枝条不甘地颤唞。

  四下安静,舍馆里只有均匀的呼吸声,姜翘今日累坏了,睡得也很沉。

  突然,舍馆的大门被大力叩响,惊醒一干人等,乱糟糟的犬吠鸟鸣也翻涌上来。

  姜翘被吵醒,略有些心悸,她睁开一只眼,见身边其他人没动,便很快又睡去。

  只是没一会儿,她们这间屋子的门就被人推开,带头的宫人手里提着灯笼,突如其来的光亮一下子晃到了众人的眼睛,姜翘感到莫名其妙,却不得不从被窝里爬起来。

  “典膳局姜翘,跟我们走一趟。”带头的宫人说。

  “嗯?”姜翘一下子清醒了大半,“敢问娘子,您是什么人?从哪儿来?找我何事?”

  那宫人不耐烦地说:“外头尚给使等着呢,陛下急着召你进宫。”

  舍友纷纷侧目,姜翘给她们一个从容的笑脸,然后立刻开始穿衣服盘头发,同时继续发问:“不知娘子是否知晓,陛下为何传唤我?”

  “司农寺卿白公的嫡三子吃了你做的暮食对吧?他现在腹痛难忍,上吐下泻,白公来找你要个说法呢!”后边一个宫人嘴快地答道。

  姜翘挽发髻的手一顿,疑惑道:“这未必是因为我吧?今日降温天寒,兴许是生病了也说不准呢!”

  领头的宫人眉毛一立:“还敢嘴硬?没派人直接抓你就算客气了!”说着,她单手钳住姜翘的手腕,拉着人就要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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